鵺陌奇

盼乌头马脚终相救

【祭潘爷】夏日祭(下)——我们都曾想过的一场旅行

潘爷,我们来看你了。


我来看你了。

 

多不容易。

横跨整个中国,走过我从来、从来都没想过会走的路,

你看,我终于到了这里,

我转头兴奋地看着云,从她泛着水光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脸,

我们都说不出话,或者说,我们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
 

空气中只剩下沉默,烟看着多,燃起来却很快,

我突然有些心虚,似乎记得曾有人跟我说过,抽烟的速度是决定于人的,

一支烟点完根本不可能三五分钟燃完。

我看着四周的空气,

你是不是真的在呢?

 

话虽这么说,真的把烟都点完了,天也已经半黑了,我把水浇进坑里,重新埋好,

转头问云:“天快黑了,回得去么?”

她一脸的自信,“怎么,不信你的导游啊,我可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。”

我们一起把背包收拾好,我重新背在背上,包轻了不少,

心情也一样。

云突然对着我笑:“今天我还得谢谢你呢,没想到真的有来看他的这一天,身边还有你。”
“我也很开心,有你一起。”我认真地看着她,然后看向湖面,“潘爷,还有很多人想你,你什么时候,回家啊。”

我们等你回家。

 

回去的路还算顺利,但是两个人都累了,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,我估摸着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,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背包里只有一个手电筒,在漆黑的山里只能照亮前面的路,

旁边什么都看不到,我和云紧紧握着对方的手,说不害怕是假的,

但是云安慰我,靠近住的地方没什么动物,我们还没到有野兽的地方,

我不怕鬼怪,怕人,

但是我没说出来,毕竟荒郊野外的,也没什么人。

 

“迷路了。”云突然停下来,小声对我说,

我心里一沉,“是找不到来的路,还是找不到方向了。”

“找不到路了,太黑了找不到那个口了,抬头,方向还是有的。”

我抬头看,满天星辰,上次见不知道是几年前了,

我是完全不会看星星辨识方向的,但是我相信云,“能回去么?”

“能,但是路不好走。”

 

确实不好走,来时走的是人们砍柴打猎的常用路线,基本上没什么障碍,

现在完全是从树林中重新开辟一条路出来。

我不得不承认,自己锻炼的还是太少了,尤其是膝盖受过伤之后,

对运动恨不得敬而远之,

走了一下午的路,本来就脚软,膝盖的旧伤也很给面子地疼起来,

磕磕绊绊几次后,终于连带着云一起摔在了地下,手中的手电筒也脱手掉出,强光打在了云身上,膝盖疼的厉害,我撑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,云坐在地上拍着身上的土,问我有没有事,这个时候,

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胳膊。

 

我惊叫,崩了一下午的神经突然崩溃,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,云也被我吓到叫了一声,

“对不起,吓到你了,没事吧。”

低沉,沙哑,带着点不知道哪里的方言的男音传进我的耳朵。

我颤抖着声音:“云,你,你有没有听到。”

“我听到了,我,我看看。“云说着捡起手电筒要照过来,胳膊上的力量突然消失,

声音又响起:“那个,还是别照了,你们害怕我就走了。”

我突然找回了自己的思维,用尽了力气喊了一声:“别走!”

空气随着我的话安静下来,我示意云靠到我身边,拿过手电筒关了。

我抱紧了云的胳膊,“潘爷,一定是你,是不是?”

云倒吸了一口气,空气里却只剩下了安静,

我压着自己哭腔,把一只手伸向前方的黑暗,

“潘爷,您带我们走出去,是不是。”

 

手被握住了,

 

原谅没出息的我在那一刻痛哭流涕,

我曾经以为能来到这里看他,就已经很幸运了,

再多一点都不敢想,

我甚至想好了找不到这个地方怎么办,或者根本就进不到山里我要怎么办,

我想过一百种安慰自己的办法,

从没想过他能在我面前,这样真实地握着我,

 

哪怕是冰凉的。

 

真的是冰凉的,不是温度上的,是感知上的,

我不说,假装这不是事实。手心里全是汗,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。

揪了揪云,我伏在她耳边问她:“你信不信潘爷?”

“我信。”

“我也信。”

手上使了使劲儿,潘爷牢牢地抓着我,

我放心得使力,把自己拉了起来,连带着拽起被我抱着胳膊的云。

“潘爷,您说句话吧,我们没被吓到。”

“小姑娘胆子挺大嘛,刚刚叫成那样的是谁来着?”

我不自然地咳嗽两声,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好安静地跟着潘爷走,

膝盖疼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双腿只会机械式地动作,

潘爷突然停下来,我的手因为被他握着别了一下。

“潘爷?”云小声的问出声,

“你们两个是不是累了?”

“没没没,潘爷您接着走。”我赶快否定,手中冰凉的感觉却突然消失,

我大惊,下意识地就又要叫出声,却听到潘爷的声音:“就说你呢,小小年纪身体这么差,是不是膝盖不舒服,潘子我什么没见过啊。”

我伸手去揉膝盖,却摸到了他的手,原来隔着裤子没感觉到,

不想说出来伤了他的心,干脆顺手重新握住他:“潘爷我真没事,都是旧伤了,咱们还是赶紧走出去吧。”

“傻孩子,两个小姑娘以后别跑这么远了。”

我和云满口答应着,听他对着我们絮叨。

 

真的像做梦一样,他跟我想的不太一样,可能是没了面对敌人的痞气,没了面对三爷的跳脱,

只剩下一个人到中年的大叔,对着自己孩子一样大的姑娘的念叨,

我想问点关于三爷的事情,刚想开口就被云拽住了,

潘爷一点一点絮叨,什么都说,当兵,下斗,安慰我们没什么好怕的,附近什么都没有,

就是只字不提三爷和吴邪,

我好奇,吴三省到底是不是存在的,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奇的,

他的存在就像肯定了整个世界,突然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,

他们跟我们一样活着,

所以去长白山的人们,也是真的接到了小哥,也算见证了某个角落两个人的重逢,

说不定,有人和匆忙赶路的胖爷花爷擦肩而过。

 

一切都是有意义的,而意义,意味着希望。

 

只要活着,就有希望,

我突然伤感,现在握着我的手给我们带路的这个人,

他什么都没有了。

但是还有让我更伤感的事情,

我们到了。

他又突然松开了我的手,因为眼前已经隐约看到了村庄的光亮,而我的面前,什么人都没有。

 

“走吧,到家了。”潘爷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,“别回头。”

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,我拼命咬住嘴唇,拉着云往前走,

只听到潘爷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小:

“潘子我只会唱这一首歌,也唱的不好听。

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,

往前走,

莫回呀头,

通天的大路,

九千九百,

九千九百九呀……”

 

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,我停了下来,松开云的手蹲下喘气,

云转过身,冲着黑暗喊去:“潘爷,谢谢你。”

我也想喊,但是已经没力气喊出口了,

“潘爷,”我轻声说,“您放心,明年,我还来看您。”

 

有的人认准了,

就是一辈子。

 

我也认准了。

 

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,云躺在我旁边,

“是真的么?”我问她。

“我不知道,或许是做梦呢。”云声音很轻,她也没底气,

我闭上眼睛:“那就睡觉,好歹把梦做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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